日本傳統製造業的V型反轉奇蹟 – 空氣之外都能切割的中村制作所

日本在過去的十年間由傳統中小企業轉型的例子其實並不少見,這些公司不但克服了接班問題,抓準社會現代的需求,利用傳統核心技術與精神,開發合乎當今社會需求的新產品,在突破框架之外卻也保留了傳統產業的精神,在不斷追新的時代中找到新的商機與存活的方式。

最近遇到一個案例,是位於日本三重縣四日市市的『株式会社中村制作所』,秉持著「除了空氣之外,任何東西都能切割!」的口號,自1969年創業以來運用精密金屬切割技術持續50年以上的經營,在2001年時第三代社長山添卓也以年僅24歲就繼承了製作所的事業,上任後雖然滿腔熱血持續奮鬥,但受到2008年全球金融海嘯的衝擊,公司的經營受到了重創,山添卓也社長也陷入了經營的長考。

精密切割技術較多是以企業客戶為主,例如航空零件切割、精密機械零件切割等。過去的經營內容對金融海嘯後的市場變化得作出新的嘗試,因此山添社長積極重新開發,將自有機台作不同的嘗試,最終嘗試出切割陶器的精密技術,更由原BtoB的模式打開了BtoC的可能,由印章到廚具,延伸出新的商業可能。

成功切入商品開發的中村制作所,開發出不僅一般家庭餐桌、連日本米其林「料亭」的料理人也長期使用的廚房烹調品牌,出貨最長曾經需要等到10個月!昔日被認為不可能實現的陶瓷切割加工技術,如今卻成了命懸一線後的成功關鍵,也成就了傳統製造業的V型反轉奇蹟。

以下是筆者與山添社長的訪問過程:『筆』為筆者,『山』為山添社長。

筆:在如此年輕就踏上職人之路是什麼樣的心情?周圍的人的看法如何?

山:我當時才剛成為社會人一年,實質上還沒有什麼工作經驗。一開始只是想協助父親的事業,才加入了公司,但在父親過世的前一個月「我希望你可以繼承公司,並且作為我活過的證據,要永遠延續公司。」父親語重心長的說道。於是雖然我還年輕,但就這份初生之犢無所畏懼的衝勁接下了這份家業。

 

筆:當時遇到的困難?

山:當年約有15位都比我還要年長的前輩工匠職人們,而公司內部也沒有所謂的「規則」的,大家都是用自己的方式做事,所以更別說要聽一個24歲小伙子講話了。至於客戶方面,面對跟父親的經驗值完全不同的我,完全沒有被放在眼裡。

記得當時有商業往來的公司曾提出希望我們能投資工廠設備,當我們正式投下了2億日圓的設備建置費用後,就遇到了全球金融海嘯的衝擊。訂單數量瞬間卻減少了90%,當時我們逼近了破產,我也馬上當機立斷,停止了與這間公司的合作。

那時另一間也公司的上層告訴我:「當年你父親常常做很多無利可圖的工作,最重要的是,連休假日夜都在工作,你可不行像你父親那樣。」聽起來對我來說父親與我都是拼死拼活的工作,但都徒勞無功。被這樣說的我很不開心也不甘心,心想有一天一定要出一口氣,不但證明這間公司的價值,更是父親一手建立起來的事業。雖然答應父親說要保護這間公司,但實際上是否真的能夠交出漂亮成績單?以及面對將來要發生的事情,光想著未來會有多少的變數,每天就焦慮不已。

 

筆:那在低潮期與面對眼前的困難,您採取了什麼樣的行動?

山:就在低潮期的時候,我問自己「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此時的我想起了父親留下的一句話:「除了空氣之外,任何東西都能切割!」這句話讓我如夢初醒。作為傳承公司精神的一員,我想公司也應該接受任何挑戰,於是我們從「等待」變成「出擊」,從BtoB嘗試走進BtoC,轉向消費者找尋新市場,開發新客戶,直至我們做起了廚房用品打響了名號。

 

筆:請問從「航空精密機械」跨界到「廚房用品」產品開發的契機?

山:一開始我們主動積極參加實體展示會、商談會等活動,客戶數量也順利的逐步增加。某次展示會中我向製作鋁製酒杯的客戶介紹我們的切割技術時,看到酒杯後方刻有公司的LOGO,突然想到「我們的切割技術是不是也可以做出印章?」,除了企業客戶(BtoB)之外,我們也有可能做出提供給一般消費者的產品(BtoC),從此開啟了自家開發產品的新道路。

不過單就印章也難以維持公司業績的穩定成長,當時遇到一位陶器業者問道:「如果你們是不管什麼都可以切割的技術,那你們有辦法切削陶器和碗盤嗎?」是的,經過研究與測試,我們能夠切割。對於我們能夠成功切割陶器這件事情,我感到又驚又喜。公司內的設計師看著機器一削一剖的切割著陶器突然有了靈感:「萬古燒土鍋透過切割加工,是不是能夠實現毫無縫隙的『無水烹飪』這件事?」,於是best pot 廚房烹飪器具就此誕生了。

 

筆:能切割陶器這技術能多一點補充嗎?途中有遇到什麼困難嗎?

山:當初大家都跟我說「這不可能做到!」,因為材質的特性陶器非常脆弱,但對我們來說,為了實現實現一般土鍋無法做到的「無水烹飪」功能,所有的嘗試都值得一試。雖然我們擁有精密的切割技術,可以在任何物體上進行切割加工,但土鍋也有他的弱點,就是容易「變形」。該如何讓土鍋在不變形的情況下燒製成型,也是我們講究的地方。

花費整整一年的時間,數十次以上的試驗,找出了在國內擁有八成市佔的三重縣萬古燒陶器作為基本材質成就了best pot。突破了原本被大家對陶器的既定印象「陶器不可能被切割」,而終於實現鍋與蓋的完全密閉,使蒸氣在鍋內形成循環,保持米飯的鮮甜與彈性不會隨著蒸氣流失。

在近期我們再接再勵,延續開發出可以直接放進烤箱和微波爐的 RANGESTAR微波爐烹飪皿,除了符合現代大眾的生活習慣與需求之外,更開拓了日本傳統萬古燒技術的可能性。

 

筆:best pot 與 RANGESTAR 在日本的販售成績非常優異,可以分享下了哪些功夫嗎?

山:對於「做」是我們的強項,但「賣」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時一心想將這個精心之作傳達給所有人,就透過Makuake集資Makuake集資,作為上市前的市場測試,成功交出了總額高達560萬日幣的好成績。個人覺得成功的關鍵之一,首先作為地方工廠(町工廠),活用切割航空設備、工廠機器等加工技術跨界開發出陶鍋,實際上引起不少話題性。當時受到電視、媒體採訪,也讓更多人知道我們。另外實際使用過產品的使用者,有料理教室老師、米其林廚師等,我們不但收到了使用者們的熱情反饋,也透過實際品嚐廚具製作出的料理的顧客口耳相傳,讓「煮出好吃米飯」的無水土鍋、微波爐烹飪皿也在一般消費者之間逐漸聞名。

 

傳統精神的傳承與家鄉愛,是轉型奇蹟的關鍵。

 

山添社長打破既有框架的突破性嘗試,成功打造出短時間就可以做出連專業料理人都點頭的味道的best pot無水土鍋與RANGESTAR微波爐烹飪皿。透過使用者的口耳相傳,讓一度陷入困境的中村製作所迎來了V型反轉復甦。成功轉型背後,除了許多我們沒有看見的努力外,其實還有他對於故鄉四日市的家鄉愛。

「四日市(よっかいち)」這個地方靠海,與伊勢灣作伴。從江戶時期開始就是人來人往的地方,地名才會有一個市集的「市」變成現稱「四日市市」的有趣市名。山添社長想讓公司今後也如「市」字一般,接收來來往往的新刺激。山添社長表示,他的曾祖父、祖父、爸爸,大家都非常喜歡「モノ作り(製作),所以才一代代的延續這間公司,而山添社長也將延續初衷ー「除了空氣之外,任何東西都能切割!」的挑戰精神,不只在日本國內,更將視野放到世界,讓世界知道日本傳統技術的細膩與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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